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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爾伯特睜開眼睛,第一個感覺是靠著物體的背部真是冷得不得了。他看看周遭,自己大概是在一個公園,而且這地方還該死的正在下雪。
  沒想到答應讓亞瑟那傢伙實驗個時空轉換的魔術,醒來後就跑到了這個從沒見過的地方。坐起身,基爾伯特在心中咕噥:「不是摔在地上或是從奇怪的地方冒出來,有公園長椅可坐算他還有些良心。」
  放眼望去,附近沒有鐘告訴他現在什麼時候,只有薄薄的白雪不斷降下,冷得極。困擾的是當時亞瑟只說這是個魔術的實驗,雖然一開始似乎是因為終於找到人肯當被實驗者,所以一開始的安全保證說得振振有詞,待他打算再接著問細節時,亞瑟便用神秘的表情說:「該到哪兒就會去哪裡。」
  老實說,他覺得這肯定是懶得解釋的開脫之詞。
  既然亞瑟都說了這有時間限制,依照他還特地換上奇怪的裸露天使裝後,實在不怎麼專業的樣子,八成也不會持續太久。
  思及此,基爾伯特開始四處走動,與空中白雪對比的紅眸在靜得過頭的公園中尋找人影。
  沒有想到若亞瑟看起來不如何專業的結果是他回不去平常的生活,或是出了其他的問題等等的,思路頗為一直線的基爾伯特現在頗為愜意地偶爾撥撥道旁禿禿的枝枒與石刻裝飾。
  當他決定離開公園,他看見出入口的一旁有一個孩子蹲著,臉龐埋在環抱住膝蓋的臂彎中。
  小小的身形似乎有些微的起伏,基爾伯特嘴角抽了一下,總不會有人這麼天兵,在這種地方睡著了吧?
  他又走近了幾步,眼前的孩子仍沒有任何反應,僅是蹲著。被厚外衣包得緊緊的身形只看得出還是孩子,看不出性別。想了想,基爾伯特覺得帥得像小鳥一樣的大爺他,怎麼能不上前關心一下弱小的孩童呢?
  「嘿、你沒事吧?」基爾伯特彎下腰,喚了眼前的孩子。
  小小的身子晃了一下,但仍沒有起身,甚至抬頭的意思。
  皺了眉,基爾伯特看著絲絲片雪落到孩子的衣服與毛氈帽上,總覺得這樣放著不管實在會對不起自己心中如同小鳥一般英俊偉大的靈魂。
  於是他清了清喉嚨,放輕了語調再度開口:「下雪的天冷得很,再這樣蹲著會生病的。」
  孩子動了動,沒有馬上回應,像是猶豫了一些時間般地,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被寒冷給洞得紅通通的臉頰。
  「你終於──」話卡在喉嚨中,基爾伯特看著眼前有些怯縮的稚嫩臉龐,驚訝的表情在臉上表露無疑。
  他的反應讓孩子縮了一下,琉璃紫色的眼眸多了一絲警戒。見狀,基爾伯特連忙揮揮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
  「怎麼一個人蹲在這裡?」基爾伯特索性蹲下,讓兩個視線間的夾角變得更小,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軟。
  男孩看著他,沒有回答。
  「不回家嗎?」
  這一次,男孩想了一想,接著搖頭。
  基爾伯特探了探口袋,慶幸地在裡頭摸到紙鈔的觸感。
  「這裡簡直冷死了,找個地方坐著吧?」他看男孩又猶疑,於是補了幾句:「喝個熱巧克力、甜品或什麼的,繼續待在這裡真的會感冒的。」
  當他覺得亞瑟讓他出現在這個地方,卻沒有多給他幾件衣服簡直是實驗設計不良時,男孩終於乖巧地點頭。
  得到滿意的回應,基爾伯特露出淺淺的笑,替男孩撥掉方才不停在毛氈帽上隨著動作輕晃的雪。
  「那就走吧。」他咧出笑容,在起身的同時拉起男孩戴著手套的手。
  衣物裡頭的手究竟有沒有溫度可言,基爾伯特無從得知。唯一知道的是他覺得自己的手已經凍得幾乎發僵。
  但是反握住他手指的那隻手,卻隱約流露出了溫度過來,讓他有種似乎沒有那麼冷的錯覺。
  對──錯覺,在這種溫度底下,怎麼可能還有什麼溫暖可言。基爾伯特在心中白了自己一眼。
 
  被牽住手的男孩乖乖地跟著,只是沒走幾步,基爾伯特就默默地低頭看向男孩。
  「我問你一件事。」
  男孩仰起頭,色彩乾淨的眼眸盯著他。
  「這裡是俄羅斯?」
  基爾伯特的問句甫落,疑惑的表情隨即爬上稚嫩的面容。仍沒有開口,他只是又再度點頭。
  在眼前的街景與問句得到意料中,但是不希望獲得確認的猜測吻合時,他在心裡哀嚎了幾聲。
  就算看過臭北極熊寫過一些俄語,天知道這些各式招牌上頭寫的是什麼!
  他平時可不會無聊到還問那隻熊究竟是在寫些什麼!
 
  當他在心中糾結完一圈,男孩仍是仰頭看著他。
  「你找一間咖啡廳或什麼的,我們進去坐坐吧。」
  男孩又一次地點頭,輕輕邁開步伐。
 
  看著男孩的視線滴溜地滑過一個個招牌,打一開始就覺得對方是自己所熟識的那人的基爾伯特開始懷疑眼前的孩子究竟是誰。
  真的會是伊凡嗎?
  即使平時對不認識的人會較為冷淡,但應該並不至於如這般沉默寡言。
  ……不過一個人蹲在公園裡的這種行徑倒有某種程度上像是他所會做的事情。
  
  接著,他想到一件該死的事情。
  
  當男孩領他到一間店門口,抬頭詢問他的意見時,基爾伯特點頭,開門先讓走在前頭的孩子進門。
  那是一間有米色厚重布窗簾、大半使用木材裝潢,感覺頗為平常的一間咖啡廳。
  裡頭的人多半抱著一杯隱約冒煙的鮮豔杯子,一邊與同桌的人嘰嘰喳喳地對話。
  一進門後,他就確信這裡的確是俄羅斯了。
 
  打開沒有幾頁的單調菜單,他草草地看過一次後便對男孩說:「自己選杯飲料,然後替我點杯咖啡吧,不要加奶精。」
  看著男孩終於開口與前來的服務生對話,他開始慶幸他在開始不久便遇見眼前的孩子,否則他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由一堆扭曲字母組成的環境。
  當服務生離開,軟軟甜甜的聲音又停了下來。
 
  「你──聽得德語沒錯吧?」沒有從一開始就發現自己身在異國的原因之一便是因為男孩從一開始就懂他的話。
  男孩點點頭。
  基爾伯特默默地嘖了一聲。
  「那麼,我的名字是基爾伯特.拜爾修米特,你叫什麼?」
  凝視基爾伯特幾秒,男孩才以柔軟的聲音回答:「我叫伊凡.布拉金斯基。」名字的部分是用俄語講的,這大概是對基爾而言最熟悉的俄文名詞。
  在確認眼前的孩子的確是伊凡後,基爾伯特覺得自己真該好好教育這個長大後簡直扭曲至極的傢伙。
 
  「那伊凡,我有事情得跟你說。」
  男孩眨眨眼。
  他咳了兩聲,「這很重要,所以一定要聽好,知道嗎?」
  年幼的伊凡點點頭。
  「如果遇見不會說俄語,但是不知道你也會其他種語言,所以只好以生疏的語言或肢體動作與你溝通時,一定要在發現後馬上告知對方其實你懂別的語言──例如說,德語和英語。」
  伊凡帶著一知半解的表情點頭。
  「呃──我不是指你現在的情況,而是以後可能會遇到的事情。」
  伊凡乖順地表示知道。
  看到男孩順從的樣子,他開始在心裡嘀咕這樣的小孩真的是那個混帳伊凡以前的樣子?
  男孩的紫眸沒有離開基爾伯特的身上,雪白的皮膚在進了開有暖氣的室內後反而失去被凍傷時的微微紅色,與軟嫩的臉頰比起來煞是不健康。
  奶油色的部分瀏海被毛氈帽壓在額前,溫和的色澤與白皙的膚色正巧襯著澄澈的紫眸,雌雄有些莫辯的五官讓他像是尊娃娃般。
  「對了,結果好像還是沒有問你怎麼會在公園裡頭?」
  這時候男孩盯著他的雙眼爬上猶疑,粉嫩的唇也抿了起來,像是在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和家人賭氣了?」關於這部分,基爾伯特僅是用一般小孩子會獨自跑出門的這點去推測的。
  伊凡沒有回應,別開了視線。
  基爾伯特看著不發一語的樣子平淡得不尋常的孩子,一般與家人賭氣小孩讓外人問了幾句就紅了眼眶應該才正常才對呀?他開始懷疑是不是俄羅斯的冰冷造就了這樣的個性?
  平時常常是伊凡自顧地黏上去,基爾伯特對當下的情況有些煩惱,只能伸出手摸摸低著的頭,盡量將聲調放軟地說:「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在這樣的天氣跑出來是會生病的,不是嗎?」
  「這樣會讓我擔心的呢,嗯?」
  對於基爾伯特沒有追問,也不是提出了會讓父母擔心這樣的理由,而是以關心的角度對自己說,伊凡瞪大眼睛地抬頭看向眼前奇妙的陌生人,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你──」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情的基爾伯特連忙拿了一旁的紙巾替孩子擦掉眼淚,同一時間覺得突然就流眼淚的這點還真夠像是伊凡的。
  果然這樣的特質不是無中生有的,而是從小到大都這麼回事。
  無聲的眼淚沒有惹來旁人的注意,端著兩杯熱騰騰的冒煙杯子的服務生也只是看了孩子紅紅的眼眶一秒,上了飲料後便離開餐桌。
  當基爾伯特將濃濃巧克力色的可可往伊凡又推近了些,帶了些微鼻音的甜膩嗓音清清地說了聲謝謝,也不知道是對著先前的事情說的,或者是基爾伯特後來的舉動。
  軟軟的聲音很是好聽,他這時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聽過伊凡唱歌。
  「沒什麼好謝的,慢慢喝,小心燙。」基爾伯特看孩子順從地朝杯口吹吹氣,便逕自拿起咖啡啜了一口,接著狠狠地被溫度給燙得馬上將杯子放下。
  只是沒來得及讓他幾句髒字出口或是覺得丟臉,視線突然一黑,原本孩子的位子換成了一臉期待知道結果的亞瑟。
 
  「嘖,是你啊。」
  「這是什麼反應?」亞瑟挑了挑眉,「說說情況如何?」
  沒有將過程描述出來的意思,基爾伯特看看亞瑟後方的布穀鳥時鐘,說了句「大概就像是老派電影中的時空旅行那類的吧。」
  「以你的功力來講大概算是成功得很吧?雖然冷得要死,但至少有衣服穿、口袋好像還有點零錢。」
  「什麼叫做以我的功力,真是凡夫俗子。」亞瑟嘖嘖了兩聲,接著像是想到什麼似地說:「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嗎?」
  「難不成跑到以前還會特別發生什麼事?」基爾伯特蹙眉,亞瑟的語調聽起來有弦外之音。
  「雖然說是很久以前的魔法書上寫的,但是這個魔法的說明中提到救贖,所以想說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救贖?」他想了想,不知道在雪地中遇見一個小孩,把他帶進咖啡廳取暖的這種事情算不算是救贖。
  說是救命還差不多吧?而且就算丟著久了,大概也會自己起來離開。
  「可能吧?本大爺在遙遠從前的俄羅斯救了個說不定會自己冷死自己的笨小孩。」
  擺著手說完,基爾伯特趁亞瑟還在思考這和魔法中的描述是不是真的相仿時便離開了,順便帶走了放在桌上的一盤黑炭司康餅。
  真要說的話,把這東西帶走大概就百分百是給下個客人的救贖了。在心裡哈哈地笑了幾下,他看了看時間,等一下又得和伊凡那傢伙討論些公事了。
 
  打算回家拿資料的基爾伯特才甫到門口,就發現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車停在自家門前,車窗還就這麼降了下來。
  「嗨,基爾。」裡頭的大個子笑得好不燦爛。
  「你來這裡幹嘛?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我可沒有遲到。」
  「嘛,托里斯說為了保護地球和空氣品質,減少碳排放,所以現在很流行共乘哦?」伊凡說得理所當然,指了指他的車:「所以才決定來接基爾呀,這樣你就不用開車了,還可以讓空氣更清新,不是一舉兩得嗎?」
  「這種歪理你倒是很會隨意拿來當理由嘛。」他無奈地看了眼前還是掛著甜甜笑容的青年,以前那樣子雖然有點太沉悶了,但是是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啊?
  麻煩的是自己似乎對伊凡這樣時不時的出現、軟軟的聲音和笑容有些習慣了。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惡習的一種?
 
  「既然這樣還不趕快熄火進來?你現在的每分每秒都在製造多餘的碳排放。」說真的,他也對自己每次的縱容無力了。
  「啊,就知道基爾對我最好了。」
  「再不快點進來就把你鎖在門外,好讓身體製造點維生素D!」
  
    看著伊凡熟門熟路地坐在沙發上,還問他需不需要喝杯冰涼的檸檬水時,他冷不防地問一句:「你這傢伙從小就會講德語了吧?」
  「欸?」伊凡歪頭,「基爾怎麼知道?」
  「不用管怎麼知道的,想到你在一開始不說清楚,讓我比手畫腳的在會議前接待你的時候就有氣!」
  看基爾伯特「砰」地甩門,知道對方並非真正聲器的他咯咯地笑了。
  他從小就被一個奇怪的陌生人教過「不能在知道其他語言的情況下讓他人比手劃腳」的處事道理,往後也不曾沒有遵循。
  只不過基爾伯特是個例外罷了。
  
  幼時的記憶已經讓當時自稱基爾伯特的那個臉龐模糊,但是他從來沒有忘記他的名字、還有一頭銀白頭髮與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眼眸。
 
  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所有的花草都枯萎了,擁有濃濃色彩的各種花瓣被埋進了不知道有多深的雪中。所以在那一天,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離開那雙宛如虛幻的紅眼。
  當家庭嚴厲的教育及不能信賴的冰冷環境中感到難以負荷時,那個憑空就消失,週遭卻沒有任何人查覺的奇怪德國陌生人,就是支持他得以繼續以甜甜的笑容面對一切的救贖。
 
  他的,基爾伯特。
 
  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與拖鞋拍打的跫音,伊凡深信久遠以前遇見的那個基爾伯特,肯定是上天派來的奇蹟。
  基爾伯特永遠不會知道當他第一眼看見他時,心裡的悸動是多麼活躍而不受控制。
  一反往常地,他沒有對眼前大概是因為被告知他是俄羅斯人,而努力地以彆腳的俄語向他打招呼的青年說句他其實懂英文,或者德文也行。
 
  雖然認為眼前的基爾伯特若就是當時他預見的那個,事情實在有些過於無稽。但是他更害怕他若對他說一句「講德文也行。」,以前的他所遇見的基爾伯特就真的不存在。
  因為如此一來,便是時空旅行或者回到過去,也無法解釋他那宛如雪中花般不切實際的記憶了。
 
  「基爾、基爾,在咖啡廳講完公事後我們就順道一起吃晚餐吧?」
  聞言,拿著牛皮紙袋的青年意思意思地瞪了他一眼,「就算我不答應,沒有車也離不開,最後還是只能跟你一起吃吧,嗯?」
  伊凡又露出甜甜的燦爛笑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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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真是好久不見呀(艸)
篇名取得很抒情(?)結果卻是時空旅行這般的題材......
雖然和一般當事人忘記的情況不一樣(露樣可是那個露樣呀!看到獵物(誤)怎麼可能忘記呢--),但還是很老梗的一篇。
真要說的話,背景可以想成類似「與露西亞」那樣的情況,但是兩人和「與露西」中的職位和相遇等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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